当我抓住书店的门把手,准备出来时,感到刚才眼角掠过的某本杂志封面上有个熟悉的形象,于是转过头再瞄它一眼,原来是德国小提琴家安妮—索菲·穆特。那是个穆特专
题,杂志是《人民音乐·留声机》二月号。乍看还以为是《人民音乐》做《留声机》杂志的特辑。杂志还附送两只cd,一为《留声机》“本月推荐”的唱片选萃,一为巴洛克音乐选萃。
回来才发现,这本杂志有一半是《留声机》的中文版!我听西洋古典音乐,不足五年,却是每天必听。但我不是专业乐迷,平时不看音乐杂志,倒是遇到喜欢的作曲家或演奏家,会从图书馆找一些中英文专著来读;也会买一些音乐书,例如钢琴怪杰古尔德的文选和美国音乐评论家蒂姆·帕奇(timpage)的评论集。偶尔会在书店买一两本《爱乐》,看一两篇文章,或平时浏览英文报章时顺便看一两篇乐评,包括《留声机》的。如此而已。
但这本《人民音乐·留声机》却读得我兴奋莫名,几乎全部读了。后来上网查资料,才知道这是两家杂志合作的第二期。除了穆特专题外,“经典”栏请来四位资深乐迷谈论卡萨尔斯的巴赫大提琴,正合我意。巴赫大提琴我已听足四年,是法国大提琴家莫里斯·詹德隆的版本,其他人的版本都无法接受,哪怕是卡萨尔斯。但是最近对卡萨尔斯竟渐渐听出味儿,他似在用琴独语或对琴独语,有别于詹德隆如歌的吟唱。其实我最近也在听史塔克的版本了,他是内敛的。这期杂志“访谈”栏还介绍了巴赫大提琴的一个新演绎者特鲁斯·莫克,并在附送的cd里选了一段,听上去清晰仔细,使我大为好奇,立即上亚马逊订购。“访谈”栏还介绍了小提琴大师克莱默,他与阿尔赫里奇合作的贝多芬小提琴奏鸣曲也非常精彩。不过我对他心怀感激的却是他演奏爱沙尼亚作曲家阿尔沃·帕尔特(arvopart),帕尔特成了我 喜欢的当代作曲家。
“书评”栏介绍伯恩斯坦的名著《音乐欣赏》,说是附有dvd,我又立即上网订购了。此书充满知真灼见,但大部分是电视广播的文字版,示范的部分,在书中以乐谱代替,对我这种乐谱盲的读者,不啻是天书,现在有dvd,简直是大礼物。“我的音乐”栏访问中国歌手刘欢,谈得深入浅出。刘欢唱流行曲,但主要听古典音乐,这与穆特有异曲同工之妙,穆特在一篇英文访谈中说,她演奏古典音乐,但闲时爱听现代音乐尤其是爵士乐。刘欢在访谈结尾引用伯恩斯坦一句话,值得在此再引用:“蒂娜·特纳有对有错,莫扎特也有对有错,但音乐永远是正确的。”该杂志登有“人才加盟与约稿启事”,窃以为可邀请刘欢写个专栏,一定有不少捧场客。本期还介绍了两位指挥家马里斯·颂扬斯和马勒的新演绎者mtt(迈克尔·蒂森·托马斯),但我得在此打住了。
不用说,这本杂志的主要吸引力是中译的《留声机》部分。据说《留声机》原希望其译文篇幅占百分之七十,但中方坚持译文限在百分之五十以内。我觉得,译文若有百分之六十,会更好,如果订阅,我会更放心。译文有两大优点。首先,译文的评论,都较严谨和有分寸,且时不时有适度的技术分析,而中国乐评人的文章(不是专指、但也包括这本杂志的中国乐评人),往往激情有余,而理性不足,最常见的是动不动就“超”、“顶”之类大而无当的形容词。适度的技术分析,妙处不一定在技术分析本身,而是在于能使读者保持清醒和享受阅读的乐趣。
其次,是译文作为译文的可读性。假如一篇中文乐评写得好,但对一位文字较敏锐的读者,这好也不足以磨砺或强化读者的感受力。同样地,一篇英文乐评写得好,其文字也不足以带来太多的刺激。中英文读者要获得上述感受力或刺激,就得百里挑一,往往只能在 文体家那里寻找。但一篇好译文,在现代汉语里,却可以带来原文所没有的适度陌生感,从而催生上述感受力和刺激。简言之,如果让我在《留声机》原文乐评、《爱乐》和《人民音乐》乐评与《留声机》乐评中译之间作出选择,我会选择中译。这就是《留声机》中文版能使我几乎整本读完而《留声机》原版、《爱乐》和《人民音乐》都不可能使我得到同样的满足的原因。
最后,该杂志在编辑上尚可以更细心一些,以使杂志更尽善尽美。不妨指出两处。在介绍伯恩斯坦的旧书新版时,thejoyofmusic译为《音乐的乐趣》,但此书早已有三联书店的中译本《音乐欣赏》,书名应延用旧译才对。再如附送巴洛克音乐cd中,第十音轨中文写明是巴赫作品,英文却是韩德尔作品。